这届网民正在丧失相互理解的能力，顶尖学者研究“群际冲突”化解之道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全媒派”（ID：quanmeipai），作者 腾讯传媒，36氪经授权发布。

尽管新闻报道一直被认为是中立客观的存在，但是，由于人们在政治、宗教、种族、经济治理等敏感话题上的立场和意见不同，当报道内容与其意见相左时，人们心中会不可避免地产生对内容的不认同感。如何能够让读者倾听和理解来自不同角度的声音，一直是业界和学界共同探索的难题。

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穆迪传播学院的研究报告指出，群际之间的意见冲突在根本上是源于对外部群组的“陌生感”，人们更倾向于否定来自陌生环境或群体的声音。

从这一角度来看，创造一个群际间的积极互动环境是减缓冲突或分歧的有效举措。本期全媒派精编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穆迪传播学院的最新研究成果，看业界和学界在如何共同推动用户聆听不同的声音。

报告由三部分组成，在第一部分，研究人员分析了媒体如何在具体的新闻实践中将不同的群组汇聚在一起。在第二部分，研究人员对近几十年来关于“群际接触”的学术研究进行了综述。在第三部分，研究人员列举了业界努力和学界研究分别可能给予对方的启示。

研究的主要结论如下：

• 想要成功地建立群际之间的联系是困难的，因为那些最需要“向外看”的人往往在刻意躲避与外界接触。群际之间的交流不仅仅要停留在成员之间的表面交往，而应具有实质性的积极意义。

• 高质量的群际交往是有可能实现的。在交往时间上，短暂的对外接触有时也可以有效减少偏见；在交往方式上，既可以面对面，也可以借助某些媒介，有时内部成员对外部成员带有同理心的讨论更能够激发群际内部对外部的包容。

此外，来自学界的启示如下：

• 鼓励“接纳”的心态

• 确保单个外群成员被视为典型

• 借助媒介和虚拟空间的联系

业界为学界提供的研究新方向如下：

• 评估影响群际接触成功性的环境背景/何种类型的群际接触活动更易取得成功

• 估独特性和新颖性对群际接触效果的影响

• 评估主持人承担的角色

业界&学界，共识所在

研究发现，记者和学者在影响群际之间分歧的要素评定上，达成了一定共识。在关于“如何增加群际间的相互包容度？”这一问题上，双方都认为需要做到以下几点：

纳入多元的群际成员

已有文献表明，想要成功地建立群际之间的联系是困难的，因为那些最需要“向外看”的人往往在刻意躲避与外界接触。正因如此，新闻机构为促进多元群体参与做出的努力更加令人钦佩。

例如，在KUOW的“Ask A ...”系列互动中，主办方通过线上预先报名的方式来触达那些有交流意愿的参与者；阿拉斯加公共媒体所举办的活动则尽可能多地设置了多样化的对话主题，以此吸引不同群体参与到活动中来。另一方面，群际交往的促成也离不开不同群际对同一社会或社区议题的共同关注。

探索线下和线上多元的活动方式

研究表明，面对面的线下交流和借助社交媒体等方式的线上交流均可以有效弥合群际之间的冲突与差异。因此，越来越多地新闻机构开始运营线上沙龙，以促进那些没有参加线下活动的用户相互了解。例如，AL.com与Spaceship Media即合作发起了面向女性的政治议题Facebook讨论小组。

Evergrey和StoryCorps则将线下活动实录或不同群体的代表性观点发布在网站上，供用户线上浏览。此外，线下活动也可以在后续以线上的形式继续展开。

Spaceship Media的 Eve Pearlman和Jeremy Hay指出，社交媒体能够使对话在更加冷静、客观和彼此尊重的环境中进行，同时，社交媒体上的对话不受空间和时间限制，往往可以延续数周乃至数月的时间。

线上与线下融合已经成为当下媒体推动群际接触的重要举措，Tennessean网站即采取Facebook Live的形式对线下社区会谈进行了实时直播。

促成积极的群际互动

实践经验和学界观点都指出，积极的群际间互动可以减少分歧，相反，负面的互动则会放大冲突。因此，许多新闻机构在举办活动时都会注重创建一个可促进积极交流的环境。

例如，Spaceship Media在正式对话开始前，会先向参与者示范如何解决对话中可能出现的冲突问题，以及如何尊重他人，以便于他们在进行正式互动时，能够有效避免产生冲突。

类似地还有阿拉斯加公共广播电台，在进行讨论之前，参与者需要保证自己会在接下来的沟通中尊重他人，以及采取温和的态度接纳可能产生的分歧性言论。

《纽约时报》推出的“Run Up”系列活动则与民间心理学组织“乡村广场”进行了合作，从社会心理学角度对群际接触间的会话内容进行了专业设计。

群际接触效果分析

学术研究成果表明，群际接触可以有效改善对外群体的态度。尽管目前仍没有可被量化的数据来佐证这一观点，但是部分受访媒体给出了自身的实证：

由KUOW举办的 “Ask A ...”系列互动受到了华盛顿大学传播学教授Valerie Manusov和其研究生Danny的跟踪关注。跟踪结果表明，在活动结束的几个星期里，参与者对外群体的了解意向和同理心都显著增强。

由阿拉巴马州和加州本地新闻媒体举办的关于“枪支自由”的圆桌讨论结束后，参与者还自发建立了Facebook群组，继续进行线上交流。他们之中的一些女性代表还会专程乘飞机去拜访对方。

Tennessean网站上的公民对话专栏“Civility Tennessee”浏览量在5000以上，远超其网站其他专栏平均1000的阅读量。

科罗拉多公共广播电台的“Breaking Bread”项目结束后，持不同宗教信仰的两家人还会去参加对方的宗教仪式，他们先在教堂一起做礼拜，然后再去到清真寺。

……

学界→业界，创新实践方法

报告指出，学界的部分研究成果为新闻机构今后推进群际有效接触提供了可供实践的方向。具体包括以下方面：

鼓励“接纳”的心态

学术研究表明，记者需要对正式对话开始前的准备阶段予以重视，在这一阶段，记者可以通过一些技巧性的对话来潜移默化地引导参与者的看法。例如，在正式对话开始前，可以引导持不同政见的参与者承认共同的国家身份，以此来提升对冲突群际的接纳度和包容度。

此外，如果有个体代表其所属群际参与了其他群际的活动，那么这个个体的态度也将对群际内部的态度产生重要影响。有证据表明，当群内成员带有同理心地谈论起外群体时，其他成员对该群体的立场偏见也会相应减少。

这也启示媒体在组织此类活动时，可以尽量寻找与外群体有积极互动或极强同理心的群内成员参与，以此来缓冲两个群际之间的差异。

在活动过程中，记者还可以鼓励参与者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思考，创造一个极富同理心的对话环境，让人们能够充分地表达自我，倾听对方，尝试从不同角度理解大家的差异。

确保单个外群成员被视为典型

学界观点指出，相较于整个群体，人们更易对某个具象个体的态度发生转变。但是，如果这个个体没有被视为其所处的群体的代表，那么人们对该外群体的态度还是不会发生动摇。

这一点启示新闻机构，在举办相关会谈时，可以邀请就一个议题立场不同的多个意见领袖，通过意见领袖之间的观点碰撞达成群际间的共识。

借助媒介和虚拟空间的联系

新闻机构需要意识到，面对面交谈并不是新闻机构可应用的唯一方式，除此以外，记者还可以借助更多媒介手段来帮助群际之间进行沟通，弥合分歧。

研究指出，媒介等中间通道同样会对群际态度产生影响，比如在针对同一事件或议题时，人们在亲身经历和观看电视节目下的反应有可能截然不同。这启示新闻机构可以适当地进行一些交流方式上的创新探索。

此外，虚拟世界的互动也可以作为帮助群体了解外群体的工具，包括拍摄和观看不同视角的视频，通过社交媒体进行互动等。

例如，在关于住房问题的群际磋商中，Folded Maps就通过拍摄视频来展现芝加哥地区的住房差异，以第一人称为视角的分享为观看者带去了极大的视觉和心理冲击，也让人们能够更好地理解不同经济水平下民众的生活差异。

业界→学界：拓宽研究思路

尽管学界已经在这一问题上进行了诸多探索，但是来自新闻机构的具体实践仍为学界的后续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具体如下：

评估影响群际接触成功性的环境背景/何种类型的群际接触活动更易取得成功

新闻机构的实践表明，群际接触活动的成功与否，与活动进行时的环境、位置、时点和空间结构等密切相关。例如，KUOW的“Ask A ...”系列互动中，参与者在正式进入探讨前会坐在一起吃饭，营造一个日常、轻松的氛围。

Capital Public Radio和科罗拉多公共广播电台的实践也表明，在正式对话之前先进行一些集体活动有助于参与者放松情绪，便于在之后更好地进入相关政治议题的讨论。

此外，Capital Public Radio的“Story Circles”项目还强调了空间美学对促进交流的积极作用，他们在对话空间内布置了花卉和其他装饰元素，帮助参与者更加自由地进行讨论。

Jubilee Media的“Middle Ground”活动则打破了传统圆桌讨论固定位置的惯例，鼓励参与者在对话的过程中进行移动，以更好地表达或倾听观点。

评估独特性和新颖性对群际接触效果的影响

参与过程中的独特体验可能会为参与者带来更加深远和持久的影响。例如，在哥伦比亚广播公司举办的“60分钟圆桌会议”上，参与者有机会与脱口秀明星奥普拉会面，这样“一生一次”的体验也使得参与者在线下互动结束后更乐于参与线上对话。

KUOW的“Ask A ...”系列互动则为大多数参与者提供了第一次与穆斯林对话的机会；阿拉巴马州、加州等本地新闻媒体策划的群际接触活动则以规模庞大见长。

然而，在另一方面，也应该审慎评估独特性和新颖性为群际接触效果带来的影响，过去的研究和经验表明，群际接触活动必须在接近日常生活的环境中进行，太过标新立异的做法反而会适得其反。

评估主持人承担的角色

在群际接触活动中，主持人一职至关重要。主持人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主持人应该参与多少讨论……这些问题在学界还未有讨论。事实上，主持人的表现不仅仅可能会对活动成功与否产生影响，也会影响受众对举办该活动的媒体的态度。

从新闻机构的具体实践来看，各家在主持人应用策略上大体相近。有相当部分新闻机构的主持人只在活动中扮演串场角色，仅在开始和结束时宣读注意事项，不发表自己的看法或观点，也不对参与者的发言进行评价。

毫无疑问，分歧是日常生活中不可避免的一部分。诸如共和党之于民主党，宗教信仰者之于无神论者……新闻机构在一定程度上提供了汇聚、展示和包容不同立场的空间，让存在分歧的群际可以在或长或短的报道中短暂相逢。

回望过去，学界和业界已经分别从理论和实践的角度进行了诸多探索，展望未来，二者将进一步吸收和借鉴彼此的经验，推动群际之间的有效交往。希望以这份研究报告为起始，能够为诸位从业者和学者注入更多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