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斯拉 vs 机甲哥斯拉” 经济：Salesforce, Slack 和 微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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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本文写的是Salesforce收购Slack，并用它来说明一个经济领域的垄断集中现象的影响。在这种情况下，Salesforce收购Slack虽然有害，但却是防御性的，是对微软这个更大的掠夺者的保护性反应。巨头大鳄很多，所以这种防御性的合并也很多。在这个问题上，作者希望解释其中的一个动态，以此来说明经济中的一个重要趋势。Salesforce收购Slack和企鹅兰登书屋收购Simon&Schuster都表明，不执行反垄断法会造成垄断。本文作者Matt Stoller，原文标题为An Economy of Godzillas：Salesforce, Slack, and Microsoft。

企业市场巨头Salesforce以270亿美元收购聊天软件生产商Slack是当时最大的并购新闻。这次合并是整个经济领域整合浪潮的一部分，其中包括芯片制造商Nvidia-ARM、送餐应用Uber和Postmates、图书出版商Simon & Schuster和企业兰登书屋等并购，以及无数小型并购。由于股票市场价格高，融资容易，以及允许垄断的法律框架，与竞争对手合并是一条安全而简单的致富之路。

这种合并代表了美国经济中越来越重要的动态，这种合并不仅仅是为了获得剥削他人的权力，而是为了获得市场权力，以保护自己免受现有垄断者的侵害。供应链中某一领域的集中导致其他领域的集中，这种现象被称为“集中蠕变”，随处可见。

首先，说说合并本身。

Salesforce是一个营销、分析和客户管理工具的集合体，它还有一支庞大的销售队伍来销售这一切。它的CEO Marc Benioff是一个人脉极广的亿万富翁销售员，他知道如何从政治体系中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包括宽松的合并执法。事实上，Salesforce买下了很多业务线，在过去的20年里，Salesforce进行了60多起收购，在2019年疫情爆发之前，Salesforce正在进行一系列合并，收购了Tableau、Bonobo.ai、MapAnything、Griddable、Rebel、MuleSoft、CloudCraze和Datorama等公司。收购Slack符合滚滚而来的客户关系管理软件领域，并向企业其他领域延伸的战略。

当然，这不是合并的框架。

和往常一样，合并双方都表示很满意，Salesforce公司创始人贝尼奥夫欣喜地思索着“工作的未来”，Slack的CEO则称这笔交易是“软件史上最具战略意义的合并”。一位Salesforce的盟友Box CEO Aaron Levie也不甘示弱，他认为这次合并将为未来知识工作者的互动方式创造一个 “新的”操作系统，将前台、后台和客户都连接在一个平台上。

Salesforce的新闻稿甚至说得更玄乎，承诺合并后的产品线将给“企业提供一个单一的业务真相来源”。单一的真相来源？典型的企业公关话术，来自天外的某个地方，未来学家阿尔文·托夫勒正在微笑，他的 Future Shock 一书继续回荡在自负的销售人员CEO和公关人员的陈词滥调中。

最重要的是，软件集团Salesforce现在将把一款流行的聊天工具与其他的产品捆绑在一起出售。如果这就是你心目中的香格里拉，那么你也可以在硅谷做公关，获得成功。

失去一个独立的Slack是一种损失，因为Slack的战略并不只是获得市场。作为一家公司，Slack的团队在产品设计上进行了仔细的思考，这种用心体现了出来。Slack最重要的产品是与第三方应用无缝集成的工作聊天软件，目标是“杀死电子邮件”，提高团队工作效率。在2010年代中期，它的增长是爆炸性的，主要是由员工自己在小团队中采用，他们喜欢这个产品。这样的采用策略在消费类产品中很常见，但在商业领域使用的产品就不常见了，后者需要企业采购经理的深厚关系和周旋。

产品的可用性，以及Slack与越来越多的软件包的整合，使得通信网络成为员工合作方式的核心。如果Slack继续能够在开放的市场中独立运作，它可能会生产出后续产品来挑战现有的企业级产品厂商。当然，正如Salesforce的卷土重来所说明的那样，商业工具软件市场是完全不开放的。而Slack迎面撞上了一个垄断者，但在这种情况下，垄断者不是Salesforce。

Slack要追求的是企业内部沟通的方式，而这种方式在很大程度上是由电子邮件系统和商务生产力软件来处理的。微软是这一领域的主导者，其Office生产力业务线每年创造350亿美元的收入。如果Slack能够发展壮大，它最终可以推出与微软的产品竞争的工具。微软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威胁，并在2016年抄袭了Slack，并开始提供其版本的Slack聊天产品，称为Teams，作为Office 365的一部分。

微软拥有全球最大的软件销售队伍，或许没有之一，并提供业界标准的商业生产力套件。同时，作为一家新公司，Slack没有大企业的销售渠道，它是通过口碑来发展的。于是，微软做了它一贯的做法来杀死一个新生的竞争对手，它将自己的新产品免费或低价赠送给现有客户，并与现有的产品线捆绑在一起。在一个有实用的反垄断法的社会里，这种活动是违法的。但可惜现实并非如此。

微软经常做这样的排他性行为。它在1990年代对Netscape和Sun采取了这种做法，以保护其Windows的垄断地位。现在，它对安全软件也这样做，我在2020年5月中旬曾指出。一家财富500强公司的IT经理告诉我，微软的排他性策略和产品开发路线图是如此咄咄逼人，以至于该公司为其客户制造了重大安全漏洞。他说：“微软的安全技术是一次性收购的大杂烩，相互之间没有整合。”微软代表的行为无不趋向于 “应受谴责”和欺骗性，旨在通过利用与企业高层的现有关系，阻止竞争对手获得任何收入。苹果、Facebook、谷歌和亚马逊最近受到了很多反垄断的审查，但这并不意味着微软已经成为圣人，它并不是。

对于微软的冲击，Slack并没有停滞不前。7月，它向欧盟竞争主管部门提出申诉，指责微软利用其在商业软件工具上的优势地位，将Slack的产品排除在外。“Slack威胁到了微软对Office的基石--商业电子邮件的掌控，这意味着Slack威胁到了微软对企业软件市场。”Slack通信和政策副总裁Jonathan Prince在一份声明中说，这一评论是对1998年差点让公司破产的反垄断案中对公司使用的垄断维护诉求的呼应。

但没有任何行动。两个月后，Slack警告投资者，微软可能会反击，并将其写成投资风险。“它可能会受到微软、其员工或代理人的报复或其他不利措施，以回应我们向欧盟委员会提出的投诉。” 最后，Slack抛出了橄榄枝，将自己卖给了Salesforce，不再作为一个独立企业存在。正如Casey Newton在Verge上所说的那样，“合并主要是在三个巨头之间进行选择。微软，Salesforce，以及（遥远的第三）谷歌。而随之而来的是，员工选择生产力工具的黄金时代似乎即将结束。” Slack的命运“反映了许多曾经的企业生产力创新者的命运”，如Mailbox、Acompli和Evernote。

如果微软在1998年被分拆，如果反垄断执法者在过去十五年的任何时候采取行动，禁止软件市场的掠夺性定价或非法搭售，或者减缓微软和Salesforce都进行的大规模收购狂潮，Slack仍然会是一家独立的公司，企业软件领域也会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地方，有很多选择和竞争。但如果你的实力强大，实际上是没有反垄断法的。所以Slack卖给了一个更强大的实体Salesforce，以保护自己免受微软的掠夺，因为执法者不会去采取行动。

现在，这是一个很大的并购事件，Salesforce为Slack支付的270亿美元的价格也不是小数目，所以很明显，反垄断执法者会注意到这笔交易，并仔细研究它。但我猜测，执法者会以他们通过的此前类似交易时所表现出的同样的“谨慎”态度来审查这笔合并。但事实上，这笔交易应该被阻止，因为其目标是建立一个垂直整合的企业销售和软件工具集，并将其他公司排除在这个市场之外。这就是Salesforce，一个用新闻稿、市场力量和政治关系粘合在一起的混乱产品线。

如果不成为一家大型科技公司的一部分，就越来越难以进入企业市场，在一个正常的世界里，这应该足以阻止一场合并。但一个更有趣也更重要的问题是微软在这次合并中的角色，因为很明显，如果你阻止Slack卖给Salesforce，微软仍然会继续扼杀Slack。而在很多方面，在不解决微软不良行为的情况下阻止这次合并，虽然可能会帮助Salesforce的一些小的竞争对手，但也会加强微软的实力。

Slack和Salesforce的合并是一种由于在其他掌握了市场力量而发生的防御性合并，就像我此前写的的Simon & Schuster和企鹅兰登书屋的合并一样，两家巨型图书出版商的合并不仅是为了压榨作者，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免受亚马逊的攻击。这样一个防卫性的大宗交易理由，就是AT&T向批准交易的法官证明其与时代华纳的荒谬合并的理由。AT&T认为，这笔交易对于面对Netflix、Facebook、谷歌和亚马逊是必要的。(到目前为止，这场合并被证明是一场灾难，不过T-Mobile的CEO还是带着3亿美元走了，这或许才是他真正的理由)。

通常情况下，律师们会把这种防御性合并说成是“有利于竞争”，但他们的意思是，这种交易会让合并后的两家小公司与现有的主导垄断者在同一水平上经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许是对的；Salesforce和微软将在某些业务线上展开竞争，而且双方都无法杀死对方。但当然，这种竞争就像哥斯拉大战机甲哥斯拉，把其他所有人都压在脚下，这和一个有很多小灵活企业，很少有掠夺性行为的社会是截然不同的。

这使我想到了反托拉斯法，它有两个主要内容。第一个是《谢尔曼法》，关于阻止垄断和限制贸易，也就是说，垄断者的有害行为或成为垄断者的行为。而第二部是《克莱顿法》，这部法律旨在阻止将导致滥用市场力量的合并。执法者往往孤立地看待这些法律框架，认为法律的适用是个案，没有更大的模式。然而这种狭隘的观点从来就不是国会理解反垄断规则的目标。《谢尔曼法》可以适用于合并，《克莱顿法》中也有针对价格歧视等某些形式的反竞争行为的规定。除此之外，联邦贸易委员会还拥有广泛的规则制定和研究权，因为行业趋势是不同公司的模式。防止垄断行为与执行合并法本身一样，对减缓合并浪潮至关重要。

换句话说，不应该让Salesforce收购Slack，因为企业最终会减少对通信工具的选择，业务人员也不会那么容易进入企业市场。不过，Slack一开始就不应该把自己摆上台面。

译者：蒂克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