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氪专访 | 信义资本陆复斌：头条快手明年营收将达到1500亿

2015年，陆复斌才回国没多久，就拽着李彦宏，希望促成百度对快手的投资。

当时，他刚结束了在亚马逊4年的职业生涯，回国后加入百度，任集团副总裁，负责移动事业群，以及百度的内容生态和百度联盟广告业务。

用他的话来说，这一轮的投资份额是“百度在抵挡住腾讯竞争之后，抢到手的。” 尽管那时候快手在跟映客“打仗”，数据的起伏很厉害，但陆复斌还是坚持要投。最终，百度和华人文化拿到D轮，快手估值达到20亿美元，陆复斌代表百度入驻快手董事会。

彼时的快手则是一个有着1000万DAU、但还没有盈利能力的短视频社区产品。创始人宿华在陆复斌眼里是一个“一门心思研究产品的人”，连自己的办公室都“简陋的有点不像话”。

但他就是看好宿华。作为一位曾经在美国做出过一家上市公司的创业者，陆复斌说，“我把自己作为一把尺子，去量一量宿华，我就知道他的厉害。”

看好快手的陆复斌其实是信息流业务的坚实拥趸者，无论是在百度，还是创办信义资本后。

2016年，陆复斌和团队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替“手机百度”App把当时全年所有新出厂手机的预装量买下来。他算了一笔账：每个App的下载激活价格只会越来越贵，批量买入后，就算百度自己用不完，转手卖给别人也是赚钱的。

这件事的价值后来张一鸣也发现了，但面对一个已经被买断的市场，他唯一的选择就是从别人这里买“二手量”。陆复斌深知，字节跳动会很快的成为百度一个巨大的威胁：“今天头条让我们赚一块钱，明天我们要3块、4块的还回去。” 

其实，陆复斌买下预装量更深层的原因是，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在百度内部重推信息流业务，而手百则是信息流业务的主要载体。2016年初，陆复斌和李明远就在百度内部强烈推进做信息流的业务。那时候，国内信息流业务的先驱——字节跳动已经锋芒毕露。截至2016年9月底，字节跳动有5.8亿用户，日活用户超过6300万，全年营收已经达到60亿。

“但到了2016年年底，张一鸣就立马把2017年的手机预装都给今日头条App买下来了。” 陆复斌告诉36氪。

2017年，陆复斌离开百度，创办信义资本，机构现已完成10亿人民币基金募集，同时正在募集另一支美元基金，投资方向专注在泛娱乐、金融科技和人工智能三个赛道上。

投资算得上是陆复斌的“老本行”，在百度期间，他就参与投资了快手、果壳、作业帮、太合音乐、完美文学等公司，并担任董事。目前，信义资本仍为快手投资方之一，并且团队也在参与与字节跳动和快手相关的交易。

“我们预测字节跳动今年的营收突破500亿没问题。” 陆复斌告诉36氪。信义资本团队预估这个数字很有可能达到600-700亿。而据报道，张一鸣给公司在2018年定下的两项OKR分别是：日活超6亿，营收超500亿。

其中，抖音在集团内部战略意义已经超过今日头条，逐渐扛起了字节跳动增长的大旗。2018年11月，抖音官方宣布DAU超过2亿。而营收层面，信义资本团队预测抖音在2018年收入将达到200亿，其中信息流广告收入超过100亿。并且，到了2019年，字节跳动最强大的赚钱引擎将很有可能由今日头条易主为抖音。

有意思的是，抖音现在的营收规模与快手已经非常接近。36氪从接近快手的资方人士处了解到，快手今年的收入也将超过200亿。

陆复斌甚至乐观地预估到2019年，字节跳动的营收将超过1000亿。此前，国内的“千亿营收俱乐部”里，只有腾讯和阿里两家公司。

在这个信息流生意的老兵看来，今日头条、快手这两家前后脚成立，充分享受了移动互联网红利、尤其是下沉市场红利的公司，将在2019年创造约1500亿营收。而这在国内增量市场已经消失的今天，则意味着移动广告这块蛋糕要重新切分了。

最近，36氪与信义资本创始人陆复斌聊了聊快手和头条，以及穿插其中关于信息流行业以及移动广告市场的情况。以下是采访内容，经36氪整理编辑。

聊快手

36氪：你所了解的快手最近的数据表现怎么样？

陆复斌：前几天，快手公布了自己的现在的日活数据是1.5亿。行业今年因为监管的原因，各家的产品在用户增长上普遍受到一些影响，内涵段子也被下线了，不过快手现在已经全面恢复了快速增长。

36氪：营收方面呢，有最新数据吗？有行业人士预测说今年能到200亿，你觉得呢？

陆复斌：据我了解，200亿这个数据是相对靠谱的。

36氪：既然数据这么好，为什么快手的上市计划一拖再拖呢？

陆复斌：没有推迟一说。宿华一直不着急上市，这跟他的性格有关系，他是一个非常产品驱动的人，所以很有耐心。你可以说他是底气足、能够坚守自己的信仰，也可以说他有点固执，不然容易被说服。

可以举个例子：2015年的10月份映客起来了，然后我就去找宿华说，我们一定要赶紧做直播。然后直到2016年3月，宿华才想好说快手要做直播，到了8月，直播功能才上线。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他都在思考直播这件事的逻辑和对快手的意义，以及做产品打磨。

36氪：能举例说说宿华是怎么打磨产品的吗？

陆复斌：你知道为什么快手上的视频下载起来那么快？因为它使用Gif格式存储的，很小。宿华想到自己的用户都是三四下以下的，带宽没那么富裕，所以他把心思花在了这些地方。

再比如有一次开董事会，他跑过来跟我说，“James你看我们做了个新版本”，我对着屏幕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区别，结果他跟我说，“我把这个全屏画面的高度和宽度又向外延展了3个像素”。可能用户感受不到，但这就是他对产品较真的地方。在产品没有完全打磨好之前，快手不会高调的去推。当然你可能现在看不到什么产品，但其实很多产品都已经在做了。这就是宿华和程一笑的性格，这种性格造就了今天的快手，没有对与不对一说，没办法。

36氪：其实我们也看到快手这半年做了一些产品矩阵方面的尝试，比如Uget、宇宙视频等等，从投资人的角度来看，你觉得快手的产品矩阵战略跑通了吗？

陆复斌：产品矩阵一定是现在的一个快速增长路径，还有一个是国际化。另外，商业化也是快手现在非常重视的一部分，并且在增长的很快。

快手做产品矩阵的思路其实就是，怎样满足下沉市场里用户的娱乐需求，我们已经看到了直播、游戏、各种短视频，接下来要做的还是打磨产品，让产品变得对三四线用户更加友好，体验更好。

36氪：但是我听说过一个说法，说宿华不希望用户在他的产品上停留太长时间。

陆复斌：这是宿华的产品观，比如快手要让平均用户使用时长到90分钟甚至更高，都是可以的，但他现在就靠分发策略把时长控制在五六十分钟左右。

从产品的角度来看，他是对的。一个太侵占用户时间和注意力的产品，会很快让用户产生厌倦的感觉，适可而止反而能让用户更好的留存。

36氪：那么你觉得快手还有多大的增长空间？这家公司在做增长方面是怎样的思路？

陆复斌：两年之内稳定在两亿日活应该问题不大。一直到2017年之前，快手几乎都不做市场投放，零广告预算，这一点是和头条之间巨大的差异。不过，他们今年也开始做投放了，有竞争对手的原因，也有自身战术调整的原因。

36氪：快手最近也上了营销平台，你预估这能给他未来一两年的营收带来怎样的提升？

陆复斌：具体的说不好，宿华自己也不做这样的预测，他跟投资人都说，能做到每天涨1%，但是天天涨就是了。

但宿华是做广告出身的，他原来在百度负责凤巢系统，广告其实是他的强项，投资人都很相信他。另外电商的爆发力也很强，看看散打哥的数据（单日1.6亿元销售额）就知道了。

如果说整体营收的话，我预计快手明年能到400-500亿。

聊头条以及它的竞争对手

36氪：刚才你聊到了快手的用户和营收数据，头条这边的情况你有了解吗？

陆复斌：我不是头条的投资人，对他们的了解就只能靠我们对这个行业的了解，但根据我们自己掌握的信息来测算，头条今年的营收一定是超过500亿的，有可能是600-700亿之间。

36氪：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具体的公式是什么？

陆复斌：抖音肯定是一个巨大的增量。我们内部之前测算过，抖音的信息流广告收入今年在130亿左右，但如果把所有的广告形态都算上，再把DAU等数据更新一下，抖音今年的收入很可能已经超过200亿。

不过，抖音目前的变现效率还是没有今日头条App高，毕竟今日头条做的久，广告客户多。但视频广告的CPM单价高，抖音的DAU也已经远远超过今日头条，相信到后面广告收入会快速增长起来，明年的重头戏一定是抖音。

36氪：除了今日头条和抖音，在你看来头条还有哪些潜在的增长引擎？

陆复斌：抖音和今日头条本身就会走很远。不要忘了字节跳动集团里DAU超千万的产品很多，西瓜视频、火山小视频, music.ly也有很大的体量。还有懂车帝，这个产品虽然人不多，但变现能力很强。车企是很好的广告主，它的生意可以做两次，一次是面向C端消费者的，一次是面向B端车商的，所以单位变现效率会高很多。另外还有很大一块就是国际化，毕竟赚的是美元。

36氪：但海外的移动广告市场其实格局已经比较稳定了，不像国内的情况，头条想在海外切一块蛋糕不是那么容易吧？

陆复斌：就我所知有些头条系的产品在海外部分市场里已经打平了，自负盈亏。而且头条的这些产品在海外还是属于相对稀缺的产品，就像Facebook直到最近才开始抄抖音，做了一个Lasso。即便是Google做信息流，也不是用尽全力在推。

当然，未来头条和这些国际巨头必有一战。它现在估值是750亿美元，未来1500亿估值是可以想象的。但如果想把估值做到更高，它必须赢下国际市场，或者再做一个抖音出来。

36氪：头条的胜算大吗？

陆复斌：没什么不可能的，头条花钱的速度在老外眼里根本是不敢想象的。

36氪：那你觉得头条未来增长的天花板会在哪呢？

陆复斌：抖音虽然一直在增长，但其实国内增长已经放缓了，另外今日头条App在国内的日活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质变了。抖音的问题在于，它是一个非常重运营的产品，而运营的背后需要策划和创意，这个东西就是无法在短时间内规模化复制的，所以它有一天会到达瓶颈。

另外，当你用户规模足够大的时候，更重要的一件事是留存，而留存和变现又是相互排斥的，所以整个头条未来也会走到一个留存和变现的临界点。但好在它不断有新产品出来帮它缓解单个产品的变现压力。

我觉得头条接下来需要重回“长内容”，包括游戏、长视频/影视,音乐等等，采取“短带长”的打法，跟腾讯正面PK。但是长内容很难做，阿里的大文娱业务做了已经很久了，还是挑战多多。

36氪：百度现在也在全力推信息流，你觉得做的怎样？

陆复斌：手百的数据这两年涨的很快，从公开资料来看，之前一直稳定在1.1亿左右，现在是1.6亿，这个增量几乎都来自于信息流业务。但在这背后，是百度为手百倾注了大量的推广资源和预算。

36氪：你觉得百度这样推手百，和得到的回报是对等的吗？

陆复斌：百度今天最重要的两条腿，一个是AI，一个还是信息索引，而信息流可以算作信息索引下面的增量，所以它是百度一个重要的增长点。不过，从营收能力上来看，跟头条还是差的很很远，公开数据说去年信息流收入是60亿左右。

36氪：你之前说到，头条和快手明年可能会吃掉1500亿的移动广告份额，在现在这样一个存量市场里，你觉得谁的份额会被吃掉？

陆复斌：传统的电视广告、视频网站广告肯定会被吃掉一部分。另外，传统的那些高度依赖广告的大互联网公司，UC、搜狗、360也会受到冲击，因为他们当中不少公司的产品形态已经跟不上移动时代。微博的数据也在掉，像知乎这样的，虽然体量小，但可以说它几乎丧失了继续做大的可能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