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码只是副产品，制作者和维护者才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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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如今的开源开发者与Twitter、Instagram、YouTube或Twitch上的个人创作者有着更多的共同点，他们都必须找到方法管理广泛而快速增长的受众互动。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代码并不稀缺，稀缺的是制作部分。代码只是一个副产品，制作者和维护者才是有价值的。当你创造出优秀的产品，人们参与其中，你就成了一场秀。这场秀创造了自己的成功：粉丝创造了更多的粉丝，就像产品的使用创造了更多的产品。原标题：Making is Show Business now，alexdanc。

《社交网络》剧照

Nadia Eghbal的新书 Working In Public: the Making and Maintenance of Open Source Software 可能并不在你今年要读的书单上。诚然，这是一个呆板的话题：它是关于开源项目、角色和责任；GitHub作为开发者平台的崛起；以及开发者文化如何围绕创客平台的新力量而演变。

我推荐你读读这本书。这本书主要是关于软件开发的，但它的核心见解更广分。Eghbal清楚地看到并阐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关于我们如何制造东西的方式，以及这种方式是如何改变的。

谁在做事？

Working in Public 这本书一开篇就挑战了当今人们对开源的普遍看法：认为开源项目是合作性的。

人们对开源的普遍看法是，这是社区工作。回顾90年代开源的第一个鼎盛时期，你会想象到在一群紧密联系的极客之间的这些松散的组织、争吵、一起协作的努力。一些特殊的技术，比如是Linux，就是从那个时代出现的，证明了自我激励的志愿者团队可以打造出世界级的产品。

这一时期的一个激进的想法是，松散的、有社会动机的志愿者社区，可以容纳比正式管理的团队更有用的贡献者。传统上，软件工程中的规则是 “在一个项目中增加更多的工程师会使它晚一点交付产品”，这一观点在IBM360系统之父Fred Brooks 1975年的《神话人月》一书中得到了广泛传播。这是有道理的：除了核心团队之外，在一个任务中增加边缘工程师会产生更多的成本（如何让他们加快速度，如何处理团队的复杂性），而不是收益。

90年代的开源活动违反了这一规则。自组织的社区通过论坛和电子邮件列表进行协调，学会了如何容纳数以百计的高效贡献者。我们重新思考了布鲁克斯定律：如果他们都是真正的自我激励的人，那么人数越多越好；他们会想办法让自己发挥作用。这种理解的必然结果是：如果你需要完成更多的工作，就去吸引更多的贡献者。

这些教训一直延续到今天，开源已经变得如此广泛，我们已经放弃了这个名字：变成了“Ruby社区”，或者 “Python社区”。Eghbal写道：“今天默认的假设是，面对日益增长的需求，一个开源的 ‘维护者’（这个术语用来指一个软件项目的主要开发者）或开发者，需要找到更多的贡献者。人们通常认为，开源软件是由社区构建的，这意味着任何人都可以贡献，从而分配工作负担。从表面上看，这似乎是一个正确的解决方案，尤其是因为它似乎可以实现。如果一个孤独的维护者觉得自己的工作量已经到极限了，他们应该让更多的开发者加入进来。”

不幸的是，对许多维护者来说，这种合作心态不再反映现实情况。

“然而，在与开源项目维护者私下交谈时，我了解到，吸收更多贡献者的举措]使他们感到焦虑，因为这种举措往往会吸引低质量的贡献。这给维护者带来了更多的工作，毕竟，所有的贡献在被接受之前都必须经过审查。维护者往往缺乏将这些贡献者纳入 ‘贡献者经济’的基础设施；在许多情况下，项目背后根本没有社区的努力，只有个人努力”。

从90年代到今天，一些重要的事情发生了变化。如果你看看现在的大多数开源项目，谁在做这些工作：常见的项目是95%的工作是由一个核心的人完成的，甚至可能是一个单独的开发者，还有一个长长的 “贡献者”的尾巴，他们实际上更像是用户或消费者：他们可能偶尔改改代码，或者偶尔标记一些问题，但他们更像是观看足球比赛的球迷，而不是场上的球员。

用“粉丝”来类比比较容易理解。他们有一个重要的目的，他们对这个项目感到兴奋，他们想成为其中的一部分。这就像一个乐队的粉丝想要 “成为某件事情的一部分”，同时明白这不是他们真正的表演。你很高兴他们在那里；创建开源代码的意义在于分享，没有比粉丝出现更好的迹象表明你正在做一些有用的事情。粉丝就是你的传播途径，但粉丝是有代价的，他们希望与你互动，他们需要互动，也需要占用你的时间。拥有更多的粉丝是很好的，但它不会让你的生活变得更轻松。

今天，开源项目已经像一个倒置的公共资源悲剧（过度开发公共资源——市场失灵）。经典的公地问题涉及到一个自我更新但有限的公共资源，就像可以用于放牧的城市绿地。而本文描述的情况中，面临被透支风险的公有物并不是产品，代码本身可以被无限消费。风险在于，创造者会因参与和对时间的要求而透支，不堪重负。

Eghbal言简意赅地说：“不是因为过度消耗代码，而是因为用户过度的参与，争夺维护者的注意力 ，使得如今的维护者无法继续工作”。作为代码的创造者，你已经不是社区成员了，你是一个表演者，你站在舞台上。

协作者的社区，创造者的平台

那么，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我们是如何从布鲁克斯的《神话人月》中所描述到，增加更多的贡献者是一种净成本，发展到90年代的增加新的贡献者能够更好发展一个项目，然后又回到现在这种新的情况，共享者又成为一种成本？

下面我们就来谈谈这本书真正的见解，其实这并不是关于软件的见解，而是关于创作者和平台之间关系的见解。

如果你回到90年代，在我们第一次知道社区如何构建软件的时候，使用互联网需要付出很多努力。当时的互联网并不快，也不容易获得，但这使它变得特别：这意味着互联网上的每个人都关心它，非常关心。你真的致力于在做这些事情。当时的网络社区就像一个村落的联盟，每个村落都有自己的文化、习俗和价值观。开源社区也是如此，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如此。

在这种环境下，吸引更多的用户确实能推动开源项目的发展，因为成本通常是值得的。当一个新成员加入一个社区时，他们是认真的。那时候没有多少 “游客”，所以能建立一个良好的环境。现有的用户也愿意教你东西，因为他们的努力很可能会作为一项好的投资得到回报。

由于社区成员都是慢慢加入并坚持下来的，因此小组成员大多相互信任，也有共同的背景。每个社区都有不同的工作方式，所以有相当多的门槛，防止用户跳来跳去或从一个项目到另一个项目的 “冲浪”。小组可以保持和维持他们的集体动力来继续交付；因为没有报酬，所以动机就是一切。

听起来很田园牧歌，大家都在耕耘，对于当时的很多用户来说确实如此。随着互联网的普及，每年9月，当新一批大学新生第一次进入互联网，不懂任何社交惯例时，老人们抱怨着。1993年AOL打开了闸门，Usenet苦口婆心地宣称这是 “永恒的九月”，从此互联网老兵们的抱怨就没有停止过。 

我们知道接下来在线内容发生了什么。构成早期互联网的论坛和新闻组在一段时间内蓬勃发展，但在2000年代，一个入侵物种到来：平台。这些平台让创建、分享、发布和发现内容变得如此简单，以至于每个人都加入了这些平台，将所有的东西整合成通用的、用户友好的格式，其中没有小团体的地方背景或细微差别。

在开源社区，GitHub改变了一切。在GitHub之前，开源社区不仅在社交惯例和习惯上有所不同，在工作方式上也有所不同；具体来说，就是在开发软件时如何管理版本控制。一旦你确定了你最喜欢的方式，你很可能会忠于使用这种方式的项目。

GitHub以平台的方式改变了这一切，GitHub从一套简单方便的托管和版本控制工具开始，很快就发展成为一个网络。如果说之前的开源就像一个个各具特色的村落，那么GitHub就像一条连接所有村落的高速公路：开发者们喜欢它，因为GitHub让创建、发布和发现变得更容易。它迅速成为你与项目以及其他开发者互动的标准方式。

对于习惯了旧方式的人来说，这种过渡真的很艰难。有一套标准的工具和实践意味着不断有用户通过一扇旋转门进出，所有的用户都在做他们被告知要做的事情。“想进入开源领域吗？去看看项目吧! 去看看项目，提出一些请求。参与进来，谦虚一点，提问学习!” 由于加入或离开一个项目没有任何阻力，热门项目会立即被 “求助”占领，但得不到多少真正的好处；对于维护者来说，只有恼怒和倦怠，被所有善意但短暂的访客所淹没。开发者Nolan Lawson在书中把他的经历描述为 “一种不正常的效应，你越是成功，就越是受到GitHub通知的‘惩罚’”。这又是布鲁克斯定律的一种诡异的轮回。

另一方面，像GitHub这样的平台，对于那些懂得如何在人群中工作的创作者来说是不可思议的。就像Twitter或任何其他社交媒体形式一样，GitHub帮助创作者围绕自己创建特许经营权，并因他们是谁而闻名，而不是他们在任何特定的工作。平台给了个人力量，但也有一个要求：你不能把合作者当作同行。你必须把他们当作粉丝，给他们想要的东西，同时保护你继续创作的能力。

正如Eghbal所指出的那样。“和其他创作者一样，这些开发者创作的作品与用户交织在一起，并受到用户的影响，但这并不是我们通常认为的网络社区的协作方式。与论坛或Facebook群组的用户相比，GitHub的开源开发者与Twitter、Instagram、YouTube或Twitch上的个人创作者的共同点更多，他们都必须找到管理广泛而快速增长的受众互动的方法。”

我们塑造工具，工具也塑造我们

我们曾经把软件看作是一种具有内在稀缺性的产品：我们把软盘和光盘上的许可证当作实物商品来销售。我们重现了我们熟悉的现实世界中的稀缺性，原因无他，只因为我们知道如何销售产品。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代码并不稀缺，稀缺的是制作部分。代码只是一个副产品，制作者和维护者才是有价值的。

代码显然是一种技术。它是一种生产要素，它能把事情做好。然而，在创作者的心目中，代码也是无可厚非的内容。做出来是有成本的，做大了也是有成本的；但这个成本不是因为边际消费本身很贵。而是因为成功会带来关注、互动和维护，无论是代码本身，还是创作者的声誉。这一切都需要工作，而这往往不是创作者喜欢做的工作。

当你创造出优秀的产品，人们参与其中，你就成了一场秀。这场秀创造了自己的成功：粉丝创造了更多的粉丝，就像产品的使用创造了更多的产品。反之，如果没有人参加你的秀，下次就不会有人去了。如果没有人使用你的产品，你的产品就不会改进，这一点上，世界上所有成功赢家之间的差别都不大。  

有一句古老的谚语说，没有什么比情感更难维持。瞬间上演一场精彩的秀是一回事，而维持这种环境和情感，不仅对粉丝，尤其是对创作者来说，是非常难做到的。演艺事业，简而言之，就是围绕着秀发生的艺术和科学以及如何编排，让粉丝的情感保持更新，而不是消耗殆尽。

把这两种职业并列在一起，感觉很奇怪。制造技术似乎与娱乐和演艺事业天壤之别。但在如今这个新世界里，创造就是演艺事业。看看创始人们整天都在做什么！我没有贬低的意思。创造一个产品，创造关注，然后，最重要的是管理这些关注，让它为你提供动力，但又不至于让你疲惫不堪，这是很辛苦的工作。这就是演艺圈最难的部分，不为人所知的部分。

最难做的事情就是创造，然后持续创造。影响力最大的人，是那些能够不断创造的人，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每一次的影响力都在增长。如果你看看世界上伟大的制造者：埃隆·马斯克、碧昂斯，不管你喜欢谁，他们之所以与众不同，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天赋多么出众。他们之所以脱颖而出，是因为他们能够年复一年地维持他们的创意产出。他们在利用身边的秀的同时，还能不断产出新的秀，如复利一般的制造成功。

平台奖励这种技能。极致地来看，这成为最重要的事情。 这是否意味着所有的创作都会有这样的趋势？不一定，这是一种选择。但这是我们经常做的选择。创业公司是在本地场景的背景下开始和成长的，这和乐队的起步和水平提升方式不一样。很多现代科技公司的员工平均任期在2年左右；这对老牌公司或社区来说是灾难性的，但在这种新的创客驱动模式下，这就是我们得到的结果。

在旧世界，你通过信任、背景，让参与者进入社区，从而最大限度地提高社区的参与度和留存度。平台让创建、发现和发布变得更容易，但代价是：人太多，关注度太高，加入或离开的阻力太少。平台的代价是，除了核心之外，每个人的整体信任度降低，整体语境减少。我们不与这种权衡抗争，而是接受这种权衡：我们找到新的构建方式，比如微服务，它让低信任、低语境的参与者无论如何都能更容易地进行生产。

你可以看到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们塑造了工具，工具也塑造了我们（然后我们反过来再次塑造工具）。我们对创造和发现的渴望，促使我们建立工具和平台，使创造和发现变得更容易。这极大地提高了参与的公平性，你会得到更多的参与者，但他们会在没有背景和信任的情况下进来。所以我们要适应，以便让它们变得有用：软件越来越模块化，越来越即插即用，越来越不单一。这不一定是更好的软件，但它适应了我们现在的构建方式。

Working in Public 是一本很好的书，因为它详细地引导你了解软件社区是如何在实践中实现这一理念的。这种理念将无处不在。

译者：蒂克伟